万毅,开国中将,曾任国防科委副主任、总后顾问、中顾委委员等职。庐山会议后受彭德怀错案株连,被撤销党内外职务,下放陕西劳动,1979年平反。
来源:中国共产党历史网
作者:万毅
● 苏联突然停止向我国提供核工业图纸资料,宋任穷执意要我同去庐山汇报
● 在小组会上发言,表态基本同意彭总的信,肯定彭总“提出意见,精神是好的,是赤胆忠心的”
● 毛主席7月23日讲话后,风云突破,很快成为被批判的对象
● 在八届八中全会大会上,刚一说话就被主持人打断,“不能叫万毅发言,他不老实,也不交代他的问题”
● 在军委扩大会上,和邓华、洪学智、钟伟一起被揭发批判,撤销党内外一切职务,不得不离开军队
1959年盛夏七月,庐山之巅的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召开之际,我尚未置身其中。彼时,我蛰居北京,全权负责国防科委的日常运作。我身兼数职,既为国防科委的副主任,又担任总参装备计划部的主管。
那是七月中旬的一个日子,宋任穷同志莅临国防科委,专程前来拜访我。彼时,他身为主管核工业的二机部部长,肩负着重要职责。
他透露,苏联以与美、英等国家就部分核武器试验禁令进行谈判为由,突然中断了对我国核工业图纸资料的供应,此举使得我国原有的工作安排遭受了严重干扰。宋任穷同志因此感到十分焦虑。
我深知此事意义重大,因此建议他即刻前往庐山,亲自向与会国防科委主任聂荣臻、国防部长彭德怀等领导同志进行详细汇报。
鉴于国防科委肩负着日常战备值班等多项重任,我本无意前往庐山。然而,宋任穷同志坚持要我与他会合,无奈之下,我便与他一同乘坐飞机抵达九江,继而换乘汽车攀登庐山。
宋任穷
7月15日,我们抵达庐山。首先,我们向聂帅进行了详细汇报,随后,聂帅亦陪同我们一同拜访了彭总。
鉴于7月14日彭总才向毛主席提交了一封随后引发广泛讨论的信件,因此在我们结束工作会谈后,他顺理成章地谈起了写信给主席的经过,并分享了“大跃进”期间所遭遇的一些难题。
“‘人有多大胆,地有多大产’这句口号,难道不是典型的唯心主义观念吗?”
正因为此事,我不得不在庐山会议上进行自我检讨,而我的检讨文字亦被收录进会议的正式文件之中。
7月16日,毛主席在彭总的信件上添附了《彭德怀同志意见书》的标题,并作出批示:“请各同志参阅。”
会议决议将讨论时间予以延长,此前未与会者,如林彪、彭真、黄克诚、薄一波、安子文等,亦悉数被邀至庐山与会。宋任穷同志及我亦被留待继续参与会议。
原先按大区划分的六组,组长职位保持不变,而组员则进行了地区间的交错调配。
宋任穷同志被分配至第一组,并担任副组长一职;而我则归属第六组,该组的组长由欧阳钦同志担任,副组长则由江渭清同志与张国华同志共同担任。
庐山会议初期,即我们未曾参与的七月上旬会议,各小组围绕学习、形势与任务等十余个议题展开深入探讨。据悉,会议氛围颇为轻松,因而被坊间戏称为“神仙会”。
毛泽东在庐山
毛主席的批示下达后,小组进行了重新划分,与会人员数量亦随之增多,这预示着会议的气氛已然开始转变。然而,当时我并未察觉到这一微妙的变化。
7月17日清晨,我首次加入小组讨论之际,恰逢毛主席的批示与彭总的来信同时送达,待众人共同研读与探讨。
起初,众多同志尚不能领会毛主席号召大家深入讨论的深层次意图,更未曾料想到这竟会演变为一场席卷而来的阶级斗争风暴。因此,在17日至22日的连续六日讨论过程中,多数人倾向于赞同彭总的某些观点,并且许多人纷纷分享了许多类似的案例。
在我国的第六组讨论中,张国华同志分享了他爱人返江西省亲途中目睹的乡村诸多问题;而手工业管理局的局长邓洁同志,则就手工业领域内所面临的一些挑战进行了阐述。
董必武与聂荣臻两位同志于第六组参与讨论时,对彭总的来信亦未发表任何批评意见。
犹记,在青海省委书记中,唯有他一人不赞同彭总的见解,声称其辖区的小麦产量已高达每亩七千余斤。
7月22日的清晨,我们的小组讨论已持续至第六日,我在当日的会议上首次发表了个人见解。
我提及,在“大跃进”时期,“虚报浮夸的作风”开始蔓延,“过分强调主观能动作用”,例如“人有多大胆,地有多大产”这类无限增产论调,我认为这实际上是在推崇“精神第一性”。
我说:
“在处理重点与一般、速度与效益的关系上,缺乏全面的贯彻,未能切实执行‘双轨并行’的策略;过分关注重点而忽视了一般性工作,在追求速度的同时,亦忽略了效益的兼顾。”
我还讲到:
未能充分领会主席一贯倡导的“一切经过试验”、“由点到面”的逐步推进工作方法。
部分人展现出先行意识,例如“吃饭不要钱”的口号,在北戴河会议上被提出,作为未来思考的议题之一。然而,有些人却先行一步,将其付诸实践。随后,媒体的广泛宣传,使得这一行动逐渐普及开来。
在比拼“卫星”高度上,你似乎略胜我一筹,但我心有不甘,渴望超越。某些口号的提出似乎缺乏周密考量,比如“粮食基本过关”、“放开肚皮吃饭”之类的说法。
话已整理入会议简报。
彭德怀同志将个人思考的问题提出,对本次会议的深入探讨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;他提出的意见和建议,体现了良好的精神风貌,彰显了赤诚的忠诚之心。
审视成绩的巩固、问题的提出以及缺点的改正,其核心理念无疑是正确的。然而,某些问题若能稍加阐述,深入剖析,其本质便会更加明晰。
彼时,我对彭总的来信表达了大致的赞同。未曾想到,正是这番表态,竟引发了不小的风波。
起初,我的言辞并未激起众人的特殊关注,这主要是因为当时多数人的观点与我相仿,他们只是尚未明确表达对彭总信函的支持。
在诸多小组中,讨论氛围与我们第六组别无二致。众多同志纷纷发表意见,其中不乏与彭总观点相吻合的见解。
发言后次日,庐山风云突变。
7月23日的清晨,我们接到了通知,得知将聆听主席的演讲。
步入小礼堂,众人所熟悉的氛围依旧弥漫。然而,毛主席仅寥寥数语,便令空气中弥漫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。
他讲话开头是:
“众多同仁已发表了许多见解,能否让我也占用一些时间,讲述一个小时的看法呢?”
服用了三次安眠药物,依旧难以入眠。我查阅了同侪们的发言记录,审阅了相关文件,并与部分同志进行了深入交流,察觉到存在两种明显的倾向……
尽管他提及“一种情形是触碰不得,仿佛稍一接触便会触发激烈反应……只盼他人赞誉有加,不愿听闻半分恶语”,然而,他很快便转移了话题,转向探讨另一种趋势。
他说:
“当前,党内外掀起了一股风潮……各式各样的右派言论纷纷涌现。江西党校作为党内的重要机构,却有一些人被指为右派、动摇分子……”
此次活动系会内与会外联合举办,遗憾的是,庐山的地域有限,未能将所有人齐聚一堂。诸如江西党校的罗隆基、陈铭枢等人士,本欲邀请,然因住所空间不足,终成遗憾。
面对“大跃进”运动引发的一系列困境,毛主席曾深刻指出:
不过,那段时间里猪肉供应减少,发夹变得稀缺,肥皂难觅,各类物资比例失衡,工业、农业、商业以及交通均显紧张,随之而来的是人们内心的焦虑不安。
我并不觉得有何值得紧张。纵然我心中也有紧张之感,但若直言其紧张,那也是言不由衷的。在夜幕降临的上半夜,或许你会感到紧张,但一旦夜深人静,服用了安眠药,那份紧张便会随之消散……
我们或许暂时与群众有所疏离,但这不过是短暂的,大约仅需两三个月的时间。我们身上多少带有小资产阶级的激情,但并非过于强烈……我们渴望尽早实现共产主义。
这种热情的态度,是否可以一概而论为小资产阶级的狂热呢?我认为并非如此。或许,这只是人们渴望更多、追求更快的普通心态。
毛主席的这段话,显然是针对彭总的信。因为彭总信中提到了“小资产阶级狂热性”。
毛主席言辞渐严。
“遇人不犯我,我便无意生事;若有人先对我挑衅,那我亦必将以牙还牙。此一守则,至今未曾变更。”
他严厉警告说:
“他们重蹈了五六年下半年至五七年上半年那些犯错的同志的覆辙,将自己推至右派边缘,仅一步之遥,相距不过三十公里。”
听闻此事,我不禁联想起两年前(1957年)毛主席发起的反右派运动,心中不禁感到极大的震惊。
散会,我出小礼堂。目睹彭总伫立于门外,毛主席步出小礼堂的瞬间,彭总便疾步上前,紧挨着毛主席身旁,神情诚挚地开口言道:
“主席,我是您的学生。若我的言辞有所不妥,您大可直接当面予以指正与教导。何须采取这样的方式呢?”
毛主席未曾稍作停留,面色一沉,挥手径自离去。
此刻,我恰好站在一旁,彭总的言语清晰可闻。
此刻,林彪正巧站在我的身边,他手中紧握着一根小树的枝条,面容平静,难以窥见他内心的真实想法。
7月23日,毛主席的发言彻底扭转了会议的主题与氛围,原本旨在纠正“左”倾错误的庐山会议,转而演变成了一场针对以彭总为标志的“右倾机会主义”的批判运动。彭总顿时成为了众人的焦点。
由于曾对彭总的信件表示赞同,我很快便沦为批判的焦点。
自23日起,以剖析彭某为主要议题的小组讨论持续展开,历时整整一周。
8月1日,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圆满落幕。紧接着,8月2日,中共八届八中全会亦如期召开。与会者包括中央委员、中央候补委员以及列席代表,其人数几乎与前次会议规模相当,几乎是后者的两倍。
在会议的初始阶段,毛主席发表了冗长的演讲。他阐述了本次会议的核心议题,指出共有两项主要议程:
首先,对1959年的生产指标进行修订,这一问题相对简便。
二是路线问题,是全会主题。
他说:
抵达庐山后,部分游客纷纷表达了对民主与自由的渴望,直言因顾虑重重而噤若寒蝉,感受到莫名的压力。
当初困惑不解,难以理解所谓的不民主究竟指的是何事。半个月前,我们正沉浸在“神仙会”的氛围中,毫无紧张局势的迹象。
后来方才领悟,有些人之所以感到缺乏自由,实则是因为他们觉得过于宽松的生活难以满足内心的渴望。
他们渴望一种充满紧张的氛围,追求对总路线进行批判的自由,实则意图对总路线发起攻击,意图破坏其根基。他们主要针对去年的工作进行批评,同时也对今年的工作提出了质疑。他们认为去年的工作全然失败。
五七年时,有人倡导实行广泛的民主、充分表达意见、广泛讨论以及公开辩论。然而,目前出现了一种导致分裂的势头。
在去年的八大二次会议上,我曾提及,我们所面临的风险主要包括:首先,全球性大战的可能性;其次,党内可能出现的分裂。当时,这些风险尚无明确的征兆。然而,时至今日,此类迹象已逐渐显现。
毛主席讲的这些话,把彭总的问题上升到分裂党的路线斗争高度。
循着既定基调,各小组陆续对彭德怀、黄克诚、张闻天、周小舟等人展开了严肃的批评。
批判的焦点已不仅局限于彭德怀的那封书信,而是随意拓展至更广泛的领域。
一方面涉及对彭德怀、张闻天等同志在历次党内斗争中所犯“路线错误”的清算。
另一方面,则是对所谓“军事俱乐部”的成员进行追查,并对那些在先前会议期间发表过“不当”言论的个人进行揭露和批判。我是被批判者之一。
于8月7日举行的小组会议中,我不得不作出令人不悦的自我审查。然而,面对涉及与彭德怀同志关系的提问,我依旧秉持实事求是的原则,给出了详尽的解释。
我说:
我与彭德怀同志之间的交往,除了公事之外,从未在佳节时节独自前往其府上拜访。仅因工作需要,曾在他家中共进过一次晚餐。
1955年,我作为出国代表团的顾问,朱可夫将军曾赠予我一台象征和平的收音机。我主动向他提出请求,他慷慨地应允,将这台收音机交到了我的手中。若论及物质上的诱惑,这或许是我所经历的唯一一次,然而,这完全是出于我自己的主动索求。
于八届八中全会的重要会议中,身为中共中央的一名候补委员,我有幸获得了一次发言的契机。借此机会,我希望对小组会上的发言进行一番阐述。
然而,言犹在耳,那位当天的会议主持人,来自西南大区的某位领导,便不待我继续,便打断了我的话语。
“万毅不得发表意见,因其态度不端正,且未如实陈述其问题所在。”
我只好坐下了。
坐在侧旁的薄一波同志,或许觉得那位领导的言辞略显生硬,遂轻声说道:
“万毅同志,回军委会发言。”
当时,党内民主生活的严重破坏迹象已愈发显著。
8月16日,八中全会结束当日。在通过有关彭德怀“反党集团”的决议之际,会场的气氛显得格外凝重,仿佛万马齐喑,一片寂静。毛主席宣读完决议内容后,询问是否有人提出异议,但全场鸦雀无声,无人发言,亦无人举手表决,决议便这样无声无息地通过了。
八届八中全会于8月16日圆满落幕于庐山之巅。我与彭总乘坐一架飞机,离开了庐山,途中稍作停留于济南。当我们于19日抵达北京时,以贯彻庐山会议精神为核心议题的军委扩大会议,已于前一日拉开序幕。
此次会议汇聚了超过一千名代表,其规模堪称前所未有。各军区的主要领导悉数出席,仅留下一人留守值班;各野战军以及各省军区的军政首脑亦均莅临现场;全军各师级以上单位亦各选派了两名正职干部参与会议。
经过为期十天的会议,在深入学习庐山会议文件的基础上,原先的15个小组被重新整合,精简为两个规模更为庞大的综合小组。
首综合小组汇聚了超过一百七十位成员(此数字尚未计入诸多列席人士),其组长与副组长更是多达十几位,他们肩负着揭批彭德怀的重任。
二组负责批判黄克诚。
与此同时,于北京举办了一场旨在揭露和批判张闻天问题的外事工作会议,与军委扩大会议同步进行。
湖南省委开会批判周小舟。
军委扩大会议在林彪同志接任彭总国防部长一职后,由他亲自主持。
此次会议对彭德怀、黄克诚的批判,其影响自庐山会议始,贯穿于炮击金门、高饶事件、抗美援朝、延安保卫战、百团大战以及长征的各个阶段。
遵循8月11日毛主席在八中全会上的重要讲话所确立的基调,彭总被指责其三十余年的阶级立场未曾发生根本转变,被断言其并非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者,起初便是以资产阶级民主主义者的身份投身革命之列,意图从中谋取私利。
更是不负责任地、凭空捏造地将“里通外国”的恶名强加于彭总。
军委扩大会议持续至9月5日,随后分为数个工作小组,针对邓华、洪学智、万毅、钟伟四位同志展开深入的揭批讨论。
邓华曾继彭德怀之任,出任志愿军司令一职,同时身兼副总参谋长与沈阳军区司令员的双重职务。有人传言,邓华与彭德怀关系密切,因此成为了批判的焦点。
洪学智接任黄克诚担任总后勤部部长一职,得益于他与彭德怀、黄克诚之间关系的紧密,且在彭、黄二人揭发的问题上涉及较少,因此也成为了批判的焦点。
当时执掌北京军区军职的钟伟,不幸背负了庇护黄克诚的指控。
揭发批判进一步深化。
最令人啼笑皆非的是,竟有人指控我在西安事变期间,将东北军中共产党员的名单泄露给了东北军120师的师长赵毅。
在西安事变爆发之际,我尚未加入中国共产党,因此绝不可能存在共产党员的名单。当时赵毅尚健在,他完全可以对此事作出明确证词。
9月11日的午后,军委扩大会议正式召开全体会议,林彪同志在会上郑重宣布了撤销我所有党内外职务的决定。
然而,批判并未就此落幕。在军委扩大会结束之后,紧接着又举行了一次批判万毅的大会,该会议邀请了国防科委、装备计划部的全体干部,以及总参、总后等相关部门的代表,共计220人参与。这场大会持续了整整25天。
结论是:
“犯了反对社会主义总路线的右倾机会主义的反党、反中央、反毛主席的错误”,“是以彭德怀为首的反党集团的相当重要的成员之一”,“是彭、黄反党集团篡夺国防新技术的主要工具”,是“十足的伪君子阴谋家、两面派”、“严重的教条主义者”。
1960年4月13日,我无奈告别了军旅生涯,被派往陕西省担任省建委副主任一职。仅半年之后,我的职务又有所变动,转任林业厅副厅长。自此,我在此岗位上一待便是整整八年。
邓华、洪学智以及钟伟同志亦均遭受了撤职处分。邓华同志被调任四川省,担任副省长一职;洪学智同志则被下放到吉林省,就任机械工业局局长。
因彭、黄之事,我遭受了牵连,而国防科委及装备计划部的部分同仁,亦因我而遭受波及,其中有人被剥夺了职位,也有人不得不调整职业方向。
在“文化大革命”十年浩劫中,我再次遭到迫害。从1967年11月被监护,我在1959年患上的青光眼,在被监禁的头四年,一直不给任何治疗,因而迅速恶化,1969年左眼失去视力,1973年被放出时,右眼的视力也只剩下0.08。
自1977年党的十一大召开之际,我向党中央寄去了一封诚挚的书信。邓小平同志,时任党中央与中央军委的副主席,在阅读我的信件后,亲笔批示道:“若无政治历史问题,便应给予妥善安排,他过往的业绩与贡献不容忽视。”
自此,我终于得到了恰当的安置。同年10月,我荣幸地被任命为总后勤部的顾问。然而,我的冤屈直到1979年10月才得到了彻底的昭雪。
1959年那场斗争,使党内从中央到基层的民主生活遭到严重破坏,致使“左”的错误继续蔓延,并造成了“文化大革命”极其严重的后果。
铭记历史,以史为鉴。展望未来,只要我们深刻吸取这一历史经验,持续深化党和国家政治生活中的民主机制建设,我坚信,我们的党和我们的国家必将实现长治久安,不断迈向繁荣昌盛。
(李维民整理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