重生小卒黑夫逆袭成秦吏,改写战国末年历史风云!

各位书虫,来来来,这次挖到宝了!一本让人欲罢不能的男频巨作,它不仅仅是升级打怪那么简单,简直是心灵与热血的双重盛宴!主角一路披荆斩棘,智商在线,武力爆表,看得我热血沸腾,直呼过瘾!每一个转折都让人拍案叫绝,简直太上头了!别告诉我你还在书荒,错过它,绝对是你的损失,赶紧来一场说走就走的阅读之旅吧!

《秦吏》 作者:七月新番

第1章士伍,请出示身份证!

秦王政二十年(公元前227年)九月,秦国南郡安陆县,傍晚时分,云梦泽畔下起了雨,激起湖水涟漪阵阵,打得芭蕉七零八落,只有那些落到客舍屋顶上的,才不甘地被瓦片挡住。

湖边一家简陋的客舍内,鬓角发白的“舍人”,也就是店主人,正哼着楚地歌谣忙里忙外,却听到外边传来一阵狗吠,接着是沉重的敲门声。

“这么晚还有人来。”他骂了一句,才慢吞吞地挪过去打开门。

“多谢老丈!”

来客狼狈地钻了进来,只见他穿着一件湿漉漉的褐衣,下身穿绔,脚踩草鞋,用木棍作簪子,将发髻固定在头顶左侧,一抬头,却见其皮肤黝黑,五官方正,浓眉大眼,颔下无须,是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庶民……

年轻人一抹脸上的雨水,露出一口白牙,朝舍人作揖道:“老丈,天雨道阻,我想在客舍住一晚。”

“可有验传?”

一听此人要住店,舍人瞬间从一个普通的乡下老头变得精明起来,目光扫向年轻人腰间短剑。

“有验传。”

年轻人埋头在褡裢里掏了掏,将杨木板制成的“验”,以及柳木条削成的“传”小心取出,见上面的文字没被雨水弄湿,这才松了口气,双手交给舍人,同时介绍起自己来。

“我是安陆县云梦乡士伍,老丈可以叫我黑夫!”

“黑夫?”

舍人在云梦乡有不少熟人,唯独没听过这号人物,他的目光在“验”和黑夫脸上来回徘徊,这认真劲,让黑夫有种前世被警察查身份证的错觉,一时间冷汗直冒……

由不得黑夫不心虚,因为他的身份可以说是真的,也可以说是假的!

原来,他早就不是原装的秦国人“黑夫”了,而是二十一世纪某省警官学院的学生,毕业后考上了县里的派出所编制,和朋友到湖边游玩庆祝,却为了救一位落水的小男孩不幸溺亡。

再醒来时,他发现自己躺在硬邦邦的榻上,被一群衣着古朴的“陌生人”包围着嘘寒问暖。

后来才知道,这是他的母亲、哥哥、弟弟等。自己大概是遭遇了小说里名为“穿越”的烂俗桥段,而且还一口气回到了两千多年前,成了名叫“黑夫”的秦国安陆县青年!

“黑夫,这不就是那封‘中国最早的家书’里的秦国士兵么。”

他看过一些节目报道云梦秦简,尤其对“黑夫木牍”印象深刻,却没料到,自己会变成那封信的主人……

想到自己的未来,他便不寒而栗,电视节目里说,黑夫是在军营里写的信。他们兄弟二人只是秦军普通小卒,不但要执行作战任务,还缺衣少食,必须写信向家里要钱买衣服,说再不寄钱,就要出人命啦!急急急!

黑夫向家里要的衣服和钱寄到没有,后世不得而知,但有一点是考古学家肯定的:在发掘过程中,墓里只有这封信而没有黑夫的遗骨,也就是说,黑夫很可能死在秦灭楚的战争中,只留下了这封信,被家人作为一个念想带入墓葬里……

“我会战死沙场,尸骨无存?”

黑夫开始绞尽脑汁,如何才能避免日后战死的命运,还不等想出个眉目来,当地村长(里正)就突然找上门来,点名要见他!

原来,黑夫今年已满17岁,按照秦国的律法,他作为一个成年男子,应该“傅籍”,也就是登记户口名字,并承担服役的义务。

这下黑夫可傻了眼,以为自己要被拉壮丁上战场了,虽然前世在警官学院受过一些训练,实习时也见过血,但单打独斗是一回事,在千万人厮杀的战场上是一回事。

他的大哥“衷”听了他的担忧后哈哈大笑,解答了黑夫的疑虑。

秦国在这方面还是考虑很周全的,作为人生第一次服役,黑夫只需到安陆县城当一个月的“更卒”,帮公家修城站岗,或是接受军事训练,不会上战场的,黑夫这才松了口气。

安陆县更卒集合的最后期限是十月初一,如今已经九月底,役期如火,黑夫只得匆匆收拾好行囊上路。

在里门外告别时,母亲和长兄衷对他千叮咛万嘱咐,这让前世年幼丧母,童年孤僻的黑夫感到了一丝家的温暖,开始渐渐认同这个身份……

到这时,黑夫心里也踏实了许多,他想:“既来之则安之,反正现在离那场决定我生死的大战还早,担心也没用,不如多看多听,好好了解这个时代,慢慢想保命之策。”

于是,黑夫便将焦虑抛在脑后,开始好奇地打量这个被史书称为“暴秦”的国度。

不看不知道,一看吓一跳,这一路上,秦国制度之完备,律法之严明,都让黑夫大吃一惊!以为自己走错了片场,这还是古代么?

就比如说,他前来投宿这家客舍,舍人索要的“验”“传”。

“验”就是秦国人的身份证,由巴掌宽的杨木牌制成,上面篆刻有黑夫的籍贯身份:“南郡、安陆县、云梦乡、夕阳里人,名黑夫,家中第二子,是士伍,高七尺五寸。”

士伍,是秦国对没有爵位的平头老百姓的称呼。此外,秦国百姓比邻而居,五户一伍,十户一什,平日得好好种地,不许随意离乡。若是想出远门,不但要有说得过去的理由,还得由籍贯地所在的村长(里正)、派出所长(亭长)给你写个证明,这便是“传”,相当于秦国人的介绍信。

和现代一样,在秦国,不带身份证和介绍信不能住店开房,店主敢收留这样的人,就会被罚款,甚至丢掉饭碗!

所以舍人才对黑夫仔细盘问,细致到他家里有几口人,都是干什么的都要确认,还问他云梦乡夕阳里的几位老人家名字,身体可还好?以确定他身份真伪。

黑夫早有准备,一一作答,验传也没问题,舍人这才放过他,说道:“原来是去县里服役的士伍,随我进来吧。”

“唯。”

黑夫应诺,心里一颗大石头落地暗自庆幸道:“还好,我没有重蹈商鞅的覆辙。”

黑夫穿越前就听说这个故事,秦孝公死后,被新法触动利益的贵族联合起来,将商鞅打成叛臣,全国通缉。商鞅逃到一个旅馆想要投宿,却因为无法提供验传,而被店主拒之门外。

商鞅被自己一手创立的制度逼上绝路,真是莫大的讽刺。不过这样也好,在客舍里住的,不太可能有逃犯恶徒,大家都是秦国良民,可以安心睡觉了。

客舍不大,就是个二进的院落,经过院子时,黑夫看到这里停了一辆马车,大概是某位住店官吏的。

随后,他跟着舍人来到依东墙而建的一间大屋,但在进门前,舍人又突然回头道:“知道在客舍私斗是重罪么?”

黑夫忙道:“知道,我绝不会生事。”

秦国鼓励公战,严谨私斗,跟别人动手的人会被剃掉头发胡须,沦为刑徒。

“明白就好。”舍人还是让黑夫将所带兵器交出来,才臭着脸打开大屋的门,一股暖意顿时扑面而来……

屋内已有四五个人,正围着地灶烤火,见老舍人又带来一位客人,便各自挤了挤,其中一个瘦猴般的青年更是热络地招呼道:“小兄弟,来这坐。”

“汝等稍等,我去准备热汤。”

老舍人年纪大了,干什么都是慢吞吞的,客舍只给出差官员提供饭食,至于普通百姓,啃自己怀里的干粮就行了,能免费给他们一碗热汤喝,已是仁至义尽。

黑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盘腿坐下,一边烤着衣服,一边打量同一屋檐下的几人。他们的打扮和黑夫差不多,都是一身褐衣,湿漉漉的。这种天气还出门奔劳的人,都不容易,只一会儿,几个人便聊起天来,从今日的天气,聊到秋后的收成……

黑夫认真听着,时不时应和几声,他话不多,却很喜欢听别人交谈,可以让他更真切地感受这个时代的人和事,同时吸取有用的信息。

聊着聊着,话题慢慢偏转,从日常生活转向近来发生的“天下大事”上。

“汝等可听到传言了?”

那名招呼黑夫在身边就坐的瘦黑青年,名叫“季婴”,他忽然压低了声音,对黑夫等人道:

“我听关中来的人说,上个月,有个燕国刺客,竟敢在咸阳宫殿里行刺大王!”

第2章天下事与眼前事

“那燕人极其狡诈,竟借献地图为名,暗藏利刃,欲刺杀大王……”

“噫!”

旁边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,仔细地听季婴讲述这惊心动魄的故事。直到听说大王没事,这才松了口气,纷纷诅咒起那刺客和燕国来,同时庆幸道:

“大王受上天庇护,绝不会有事。”

看得出来,至少现在,秦王嬴政在普通秦人心目中,还是同苍天等高的存在,极受敬仰。

只有黑夫对荆轲心生惋惜,随即陷入了沉思。

他从大哥衷处听说了,三年前(公元前230年),韩国被现在的南郡太守腾攻灭;一年前(公元前228年),赵都邯郸也被秦军占领,衷还参加了那场战役。

如今,荆轲刺秦王也已发生,这就意味着,燕国很快就要完蛋了!

作为一个历史爱好者,黑夫知道接下来的剧本:作为报复,秦王嬴政派大军伐燕,明年,燕都破,太子丹被杀,燕王退保辽东。

与此同时,秦军还在猛攻大梁城,魏国也很快会灭亡。

如此一来,秦国已经横扫北方,秦王嬴政的剑,即将指向南方的楚国!

“也就是说,再过两年,秦楚战争便会全面爆发。”

黑夫掰着手指一算,心中暗道不妙,那些看似遥远的天下大事,却与他息息相关,随着秦军的一次次胜利,死亡的脚步也在慢慢逼近自己。

秦灭楚的战争持续了好几年,最剧烈时,秦国大将王翦动用了六十万人……南郡与楚国临近,是征兵重地,黑夫作为本地士伍,肯定无法幸免。

到时候征兵令递到手里,他该怎么办?

逃走!?

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,马上就被黑夫否决了。

不行!秦国对逃匿兵役的“亡人”十分严酷,一旦被拿获,非但本人要刑耐为奴,连家人、邻居都会牵连受罚,一人逃跑,全家遭殃啊。

就算真逃了又能逃到哪?虽然安陆县距离楚国不远,只要小心点,避开关梁摸过去不算难事,但秦国统一是大势所趋,六国灭亡只是先后问题。

就算离开中原也没用,再往后,秦始皇还会征服已知世界的所有地区,那句话怎么说来着?“六合之内,皇帝之土。西涉流沙,南尽北户。东有东海,北过大夏。人迹所至,无不臣者。”就算黑夫逃到天涯海角,最终还是会落入秦的统治。

再说了,虽然秦国的百姓要缴纳沉重的赋税,要应付密集的劳役兵役,是比富饶的中原苦了点,精神世界也没有齐国人富裕,但最重要的一点是:这里好歹给下层人民提供了一个公平公正的上升渠道,那就是军功爵制度!

不止投胎是门学问,穿越也是,那些小说里一睁眼就成为卿族庶子、公子王孙的,真是羡煞黑夫也。若他也有个好出身,当然更适合在其他国家醉生梦死、为所欲为,可作为一个没有背景,却满怀理想的庶民,还是留在秦国更好些。

“汝等又在非议什么?若是谁乱说话,诽谤大王、官府,休怪老朽去告奸!”

这时,舍人才慢吞吞地送来热汤,不忘出言警告。

众人连道不敢,他们相互使了眼色,停住话头,起身接过热汤。

那个话多的季婴刚喝了一口,便抱怨道:“老丈,这热汤不热啊,是不是没烧开!”

老舍人瞪了他一眼:“不爱喝,便出去喝雨水!”

季婴这才停止了抱怨,只在老舍人背后小声嘟囔。

黑夫心里好笑,这客舍虽然不大,但修缮得当,好歹能起到遮蔽雨势的作用。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,谁也不敢触怒老舍人,被赶到外面淋雨,他们这群人是要么是无爵的士伍,要么是低级的公士,的确没法让人高看一眼。

在随便应付完黑夫等人后,老舍人又进了厨房,不一会出来时,身后多了一个妙龄少女,穿着棕色深衣,双手端着托盘食盒,亦步亦趋地跟在老舍人身后,应是他的女儿。

此女虽谈不上漂亮,但还是立刻吸引了炉边士伍们的注意,性情跳脱的季婴想打个呼哨,终究没敢,只是起身瞧了瞧那托盘上的精细饭食,咽了下口水问道:“老丈,这是饭食是给谁送去的?”

舍人依然没好气搭理他们,冷笑道:“给左舍那位大夫送去的,汝等若是想吃,先把爵位升上去再说!”

大夫,是秦国二十等爵的第5级,已经算中等爵位了。

季婴只得又蹲下来,盯着那少女扭动的腰肢看了许久后,直到她消失在视野外,才愤愤不平地说道:“我见那盘中不但有精米白饭、清冽浆水,还有肉食!舍人还带着女儿亲自去送,莫不是想让那位大夫纳其为妾?这老不羞,也真做得出来啊!”

“毕竟是大夫,待遇与吾等士伍自然不同。”

黑夫也不由发出了感慨,他不像季婴一般愤世嫉俗,而是默默坐下,从褡裢里取出母亲为他准备的食物:“餱”(hóu),就是把蒸好的饭曝晒成干粮,虽然能填饱肚子,但味道实在不敢恭维。

他只能闻着隔壁传来的鱼、肉喷香吞咽干饭。传到耳边的,还有老舍人毕恭毕敬的讨好话语,对比刚才的态度,真是天差地别。

这件事让黑夫更加理解了,秦国就是个等级分明的阶级社会,待遇完全由爵位决定。

不但吃的不一样,住的地方也不一样,像黑夫他们这些过路的小老百姓,只能在地面上挤挤睡。不更以下爵位者,相当于小科员,可以睡大通铺。像隔壁的大夫,相当于后世的县局处级干部,则有专门的一间屋子歇息,也许还有舍人的女儿帮洗脚捏足……

唉,人跟人的差距啊。

等黑夫就着热汤吃完饭,夜已经很深了。老舍人忘了给大屋里的地炉加柴,火很快熄灭,周围越来越冷,士伍们只能挤在一起抱团取暖。

其他人早就习惯了这种待遇,迅速沉入睡梦中,室内鼾声四起,但黑夫却睡不着,他还在思索未来的打算。

“人分三六九等,自古已然。”

黑暗中,回想这些天经历的事,黑夫捏紧了拳头,暗暗下决心道:“我算是明白了,若想在秦国过上好日子,若想摆脱填沟壑的命运,眼下唯一的办法,就是获得爵位!”

第3章爵位难得

就黑夫所知,商鞅变法后,秦国分二十等爵,从最低级的公士、上造,到最高级关内侯、彻侯。

按照秦律规定,得到爵位,就可以得到田地、房宅以及为你干活的仆从奴隶。每提升一级,待遇就水涨船高,可以从无立锥之地的贫民摇身一变,成为小地主、大地主甚至是拥有自己封地的君侯!

爵位越高,担任的职务也越高。

黑夫猜测,历史上,黑夫兄弟之所以会战死,就是因为担任了冲锋陷阵的兵卒。

可若他被征召时已有爵位,作为军官,拥有自己的部属,就相当于把自己的性命握在手中,只要小心谨慎,一定有机会活下来!

想归想,可眼下,黑夫才是0级的士伍,别说什么大夫、官大夫了,就算是一个1级的公士爵,也不好挣啊。

在秦国想要得爵,大概有以下几个途径,最快捷的就是战场上砍人头立功!

秦法规定:“斩一首者爵一级。”大哥衷继承的“公士”爵位,就是父亲在战场上厮杀数次,好不容易砍下一颗人头换的,其代价就是,便宜老爹落下了一身的伤,回来后没几年就死了……

此外,爵位还可以靠勤勉农耕、告奸、捕盗、做小吏积累劳绩等得到,问题是农事没有三年五载是见不到成效的,告奸和捕盗可遇不可求,至于做小吏……

眼下黑夫只是个刚成年的愣头青,又无门路功绩,谁会任命他做吏?那汉高祖刘邦之所以能当上秦朝的亭长,靠的是早年在乡中做游侠留下的名望,这些,初出茅庐的黑夫统统没有。

思绪千头万绪,好似外面的猛烈雨势,打在瓦上劈啪作响,客舍好像在云梦泽洪波惊涛中漂浮着的一叶孤舟。

黑夫感觉自己也是这个巨变时代中的一艘小船,被卷在水流里,就算知道“秦王扫六合,虎视何雄哉”的大势走向,却又碍于出身,一时找不到加入进去的法子……

就这样,在迷迷糊糊睡了一晚后,次日清晨,黑夫早早便起,一推门,外面的雨已经停了。那位“大夫”的马车依然停在院子里,马车染着红黑相间的漆,好不漂亮,一白一黑两匹马已经套上了缰绳,随时准备出发,可怜他却得一路走去县城,怕是要磨出满脚水泡。

用屋檐上滴落的水擦了擦脸后,黑夫离开了客舍,门口已有个人在等他,正是昨夜讲了“荆轲刺秦”一事的季婴。巧的是,他说自己是涢水乡士伍,也要去县里服役。

不待黑夫说什么,季婴就十分热络地要与他搭伙:“此去县中还有大半日行程,不如一起同行,也多个照应。”

黑夫想想也对,二人一起服役,算是袍泽了,接下来一个月还得朝夕相处,便与季婴结伴而行。

这安陆县的地势南低北高,南部是云梦泽,平畴沃野,被称之为“云梦乡”;中部有涢水流过,汇入云梦泽,有河谷平原,为“涢水乡”;北部是丘陵岗地,层岚秀出,也是县城所在,黑夫二人便沿着云梦泽畔的道路缓缓北上。

经过一夜骤雨,云梦大泽恢复了平静,鱼儿跃出水面,白鹭在浅滩上缓缓踱步,季婴是本乡士伍,对这一带十分熟悉,加上他是个话多的,便一路都在给黑夫介绍风土景致。

“黑夫,汝可知道,这安陆县,乃至整个南郡,五十多年前还是楚国土地。”

“自然知晓。”

黑夫点了点头,南郡乃是后世湖北省,也是曾经的楚国腹地,治所江陵更是楚都郢城。几十年前,秦国大将白起伐楚,鄢郢之战淹死十多万楚人,打得楚军四散。楚顷襄王便弃了国都,逃亡东方,这之后才有屈原悲愤投江之事。算起来,三代之前,黑夫祖上也是楚人,至今楚音未改。

“那汝更应知道,这云梦泽一带,乃是楚王的猎苑,我祖父曾与我说起当年楚王狩猎盛况,据说是结驷千乘,旌旗蔽天,兕、虎被追得满地跑,随便一抬手一张弓,就能射死一头麋子……”

说完,季婴又舔了舔嘴唇,一路攀谈下来,黑夫差不多了解这个同龄人的性情了,多嘴、小机灵、又有些贪吃,便笑他道:“莫不是又想吃肉了?”

“谁不想?”

季婴反问,但拍了拍瘦巴巴的肚子,叹气道:“可惜近来云梦泽干涸不少,各类野物迁徙到其他地方去了,就算是靠近道路可以打渔的小泽,如今也无人敢去。”

黑夫奇道:“这又是为何?”

“因为近来多有亡人南逃,遁入泽中为盗!我听说不少商贾、渔民途经此地,都被劫了财物,害了性命!县中屡次勒令附近亭舍追剿,却总让贼人逃了。正因如此,我才约你结伴而行。”

“亡人为盗?”黑夫心中不由一动,看向远处,这里水泽连绵,灌木从生,的确是落草为寇,打家劫舍的好地方。

南郡与楚国江南地区犬牙交错,这里山林密布,江湖纵横,不管是秦国逃避兵役的亡人,还是楚国那边的流民,都喜欢往云梦泽里跑。

在今年四月份的一篇官府公文《语书》里,连南郡太守腾也无奈地承认,南郡是秦国诸郡里,淫俗最重,治安最差的地区。安陆县更是重灾区,岸边三五成群的小贼不少,这一带的百姓都不敢单独出门。

黑夫却不怕,他在警官学院没白待三年,还是学了点格斗本事的,对付一二盗匪当不在话下,便拍了拍腰间的短剑,笑道:“若是那些盗贼不长眼,劫到你我头上,那算是彼辈挑错了人!”

“壮哉黑夫!”季婴大笑起来,他也眉飞色舞,拍着胸脯吹牛道:“其实我也有些武艺,在涢水乡,谁人不知河口里季婴的名号……”

黑夫则看着他那瘦猴般的身板,笑而不语。

谁料,话音未落,前面被灌木丛遮蔽的小路尽头,却有数不清的绿头野鸭被惊飞,接着,便是声嘶力竭的呼救:“有贼人!救命!救命!”

“贼人?”刚才还大言不惭的季婴,立刻一个激灵趴到了地上。

黑夫则站直了身子,眯着眼观察那边发生的事,只见远处有个人从灌木丛里连滚带爬地钻了出来,往道路这边狂奔,不多时,那边又跑出来几个衣衫褴褛、手持武器的人,面色狰狞地追了过来。

他们奔逃追赶的方向,正是黑夫和季婴所在的位置!

“一,二,三,四……”

季婴略一计算人数,心里打起了退堂鼓:“有四名贼人,还手持利刃,吾等恐怕对付不了,黑夫,你我还是避一避罢……”

无人应答,季婴一回头,却惊讶地发现,黑夫已经赫然起身,大步迈了出去!

“你这是作甚!”

季婴大惊,本想自己逃走,但又想起什么,犹豫了许久,还是一咬牙,也跟了出去,一边追一边骂道:“黑夫,你不要命了!”

黑夫回头发现季婴居然跟了上来,不由高看了他一眼,笑道:“这里地广平阔,吾等躲也躲不开,跑也跑不远,不如去帮帮那人,三对四,不一定输。再说了,若见死不救,事后被官府知晓,你我皆要受罚。”

前世的他,就是个三观很正的人,朋友们说他有一股侠气。进入警官学院后,更多了一份责任心。

如今二世为人,面对贼人拦路劫掠杀人,黑夫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路见不平一声吼,该出手时就出手!

再说了,大哥衷曾提及,在秦国,见死不救会受罚,若能捕盗,则有赏!

寻觅已久的机会就在眼前,还犹豫什么?

他大步向前,拔出腰间短剑,把它当成格斗匕首般右手反握,发出了来到这个时代后的,第一声长啸!

“贼人,黑夫在此,休得放肆!”

第4章见义勇为是每个秦人应尽的义务

“黑夫黑夫,果然是莽夫也,害我不浅……”

季婴手持短剑,小心提防着面前的贼人,心中十分后悔。自己往日是多么精明的一个人,怎会一时冲动,跟着黑夫站到这四名盗贼面前呢?

先前那个被追赶的人大概是本地商贾,逃命之余,还不忘身上的沉重包裹。见有人来挡住贼人,他顿时面露喜色,立刻钻到他们身后,道了声“多谢”便一溜烟不见了踪影,只留季婴和黑夫以二敌四。

那四名贼人一看就是云梦泽的盗匪,其中三人衣衫褴褛,面目黝黑,手持简陋的武器,或是短棍绑着的戈头,或是斧头、鱼叉。唯独居中那虬髯大汉,竟然披挂着残破的皮甲,手持一柄磨得铮亮的铁剑!

此人是贼人的头目,见季婴和黑夫二人坏了他们的好事,便双臂一张,让三名同伙散开,同时用浓重的本地口音道:“若想留命,便让开!”

黑夫没有惧怕,前世的他在派出所实习时没少跟着执行任务,类似的场面见多了,便笑道:“这话该是我对汝等说。”同时他对季婴这边一指道:“你一个,我三个!”

说完,黑夫便猛地上前,逼近虬髯大汉,作挥刺状,迫使那贼目往后退了数步……

事情发生的飞快,等季婴反应过来,黑夫已经吸引了三人的注意,剩下一个贼人则找上了他。

季婴虽然吹牛说自己武艺了得,实际上只学了点防身的三拳两脚,好在与他交手的贼人也没什么本事,两人菜鸡互啄相持良久,除了满身泥土气喘吁吁外,竟都未受伤。

但季婴依然心里拔凉拔凉,觉得黑夫以一敌三,肯定不是对手,等那三名贼人解决了黑夫,就要来围攻他了。

这下倒了血霉了!季婴简直欲哭无泪,暗骂道:“我才十九,还未娶妻呢!若就这么死了,如何对得起父母?”

正他寻思着如何脱身时,却听到背后传来一声闷哼,季婴大惊,还以为是黑夫中招了,抽出空档一瞧,却是个恶狠狠扑向黑夫的持斧贼人,已经倒在地上,脚踝挨了一剑,同时还捂着肚子部位,表情痛苦不已!

“咦?黑夫这厮身手不错。”

还不等季婴出口称赞,眼前的贼人又扑了上来,二人扭打在一起,过了好一会才分开。这时候他又听到一声惨叫,连忙回头,却见那使短戈的贼人也被黑夫击倒在地,双手捂着鲜血淋漓的大腿,哭嚎不止,短剑深深扎了进去,只留剑柄。

这下季婴有些吃惊了:“一连击倒两人,黑夫真是厉害!”

事情发生的太突然,季婴根本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,但接下来的事,让他终生难忘。

此时,黑夫的剑插在第二名倒地贼人腿上,手里已无武器,可他还需面对那个全副武装的虬髯大汉,这下该如何是好!

虬髯大汉也想到了这一点,张狂地哈哈大笑起来,“小竖子,任你身手了得,没了兵器,也不是乃公的对手!”

说罢,他便怒吼一声“受死!”,单手持刃朝黑夫冲去!这架势,是要将黑夫捅个对穿!

季婴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,黑夫竟也不慌,他在原地站立,双腿岔开,脚下微动,双拳放在胸前,一对眼睛死死盯着虬髯大汉的动作,确定其攻击范围。

等他快冲到跟前时,才猛地一让,同时右手手迅速抓住贼人左手臂,向自身用劲一拽,左手变拳向贼人肘部砸去!

哐当!只一下,就干净利落的将虬髯大汉的短剑从手中打落。

不单是季婴,连虬髯大汉也一愣,这可是空手夺白刃啊!

虬髯大汉受惊,连连倒退,他失了武器,却仍恶向胆边生,欲挥拳反击。

黑夫早有预料,先是一个格挡,抓住他手臂,其后左脚抬起,使劲向贼人腹部踹去,正中下怀!

待大汉吃痛弯腰时,黑夫再以左手肘猛地砸向他背部,迫使虬髯大汉整个人趴在地上,动弹不得,然后就被黑夫捡起武器,顶住了喉咙……

整个过程不过瞬息,黑夫以行云流水的招式,干净利落地放倒了三个贼人!

季婴已经惊讶得张大了嘴巴,与他对峙的那个贼人见此情形,早已落荒而逃……

黑夫按住虬髯大汉,已是气喘吁吁,他知道自己刚才处境很危险,远没有看上去那么轻松。

秦国尚武,男子出门都携带兵器,他的短剑只有一尺多,和后世武警学院的格斗匕首等长,而反握匕首格斗,恰恰是黑夫练习最多的技能。而且他前世今生,都是左撇子,所以招式与一般人不太一样,防不胜防。

那两个贸然冲上来的贼人长期挨饿,身体羸弱瘦小,当然敌不过黑夫,没两下就被放倒在地。

麻烦的是,黑夫的短剑刺入持短戈贼人腿上时,虬髯大汉也在攻击他,迫使黑夫弃剑而退,手肘也被刺开一道伤口。

好在,他还有一道杀手锏,那就是前世在武警学院学会的“擒敌拳”!来到这个时代后,他瞅着没人时,也会练上几招,不想今天就派上了用场。

擒敌拳有十六式,手脚并用,摔擒合一,根据不同的情况,可力战四门。

一线民警所面对的往往不是接受过系统训练的技击高手,而是空有蛮力的流氓,或者持械暴徒。所以擒敌拳用来对付古代落草为寇的小盗贼,再合适不过。

至于季婴眼中神奇的“空手夺白刃”,不过是擒敌拳的第四式“抓腕砸肘”,是对付手持凶器歹徒最好用的一招,然后再一个“绊腿抡摔”,一招“侧踹下砸”,就制服了虬髯大汉。

这几个贼人虽是亡命之徒,可劫掠的多半是手无寸铁的商贾渔夫,哪里见过这么专业的招式?再加上以三敌一有些大意,轮番上阵,给了黑夫各个击破的机会。若他们一拥而上的话,黑夫觉得自己不一定能赢。

“愣着作甚,快帮我将他们绑起来。”

这时候,身下的虬髯大汉开始死命挣扎,黑夫连忙制住他,见季婴还在原地发呆,便喊了几声,季婴这才反应过来,一瘸一拐地过来帮把手,刚才的打斗中,他扭到了脚。

“黑夫,原来你武艺竟如此了得,难怪不怕以少敌多。”

季婴解下腰带,找来藤子,帮黑夫将三名贼人绑得严严实实,开始一个劲赞他的身手。

“那你又为何随我站出来?”季婴的三脚猫功夫,黑夫也看在眼里,不过他没有鄙视,没有马上转头逃跑,已经挺不错了。

“我还不是怕事后官吏追究。”

季婴有些无奈地解释道:“你说的没错,律令有言,若有人在大道上劫掠杀人,距离百步以内的路人不加以救援,当赀(zī)二甲!”

赀,就是罚款的意思。这条规定黑夫知道,这也是他对秦国律法心生敬意的原因之一,在后世,见义勇为也仅仅是一种“美德”,可在秦国,见义勇为却被律法明文保护,变成了一种义务,每个秦人都应尽的义务!

“若后世也能如此……”

黑夫心生感慨,还真不是他厚古薄今,只是那些老人倒地不敢扶、扶了反倒受讹诈的二十一世纪怪现象,实在让人心寒,只能道一句“人心不古”。

若是放在秦国,有老人倒了你敢不扶试试?被人扶起来你敢讹诈试试?

秦国官吏分分钟就用法律而非道德,来教你做人!

“你可知罚二甲值多少钱?”季婴绑上了最后一个绳结,抬头问道。

“这……”黑夫初来此时代,对各种物价还不甚明了。

还不等他想起来,季婴便连珠炮似地说道:“在南郡,一甲为1344钱,赀二甲则是2688钱!”

“真贵!”

黑夫唏嘘,他好歹知道,安陆县的米价,根据丰年荒年的不同,每石四十到一百二十钱不等,就拿今年的米价“石八十”来算,赀二甲,等同于罚33石小米,是黑夫这样的七尺大汉一年半的口粮,不是一个小数目。

要说秦律的特点是什么,一个字:细,老鼠咬了粮仓口袋这种小事也要管。再来一个字:重!从罚款便可见秦律处罚之重。

这意味着,只是没有扶跌倒的老奶奶,就能让一个本不富裕的士伍承受巨大的经济损失,难怪后世常说秦律严酷。

但另一方面,有重罚,就必有重赏!

在绑好三名贼人,找了点草药叶子帮黑夫处理手上伤口时,季婴又神秘兮兮地问道:“那你可知,捕获群盗一人,官府有多少赏赐?”

黑夫道:“勿要吊我胃口,快说罢。”

“这是我在乡中听游徼说的。”

季婴拿起一根树枝,在地上写了个十四,又写了个三,然后指着它们说道:“律令有言,能生擒群盗一人,相当于斩首二级,官府赏十四金!金一两,值576半两钱……“

还不等他掰完手指,黑夫就心算完毕,倒吸了一口凉气道:”十四金,便是8064钱……我的天。“

”没错没错,你擒获三人,当有两万四千多钱的赏赐!”

说到这,季婴羡慕地拍着黑夫肩膀道:“黑夫,你发大财了,苟富贵,无相忘啊!”

(点击下方免费阅读)

关注小编,每天有推荐,量大不愁书荒,品质也有保障, 如果大家有想要分享的好书,也可以在评论给我们留言,让我们共享好书!